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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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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手

顧苑聞言楞神,穿衣的手也頓住了:“如逸她從未做過鐵冶生意,如何能經營得了私鐵坊?”

她一面說,一面飛快穿戴齊整,出門往前廳去。

方如逸正坐在裏面喝茶,姿態閑閑,沒等走到她跟前,顧苑就先開口道:“如逸,旁的倒也罷了,那間私鐵坊斷不可賣與你的!”

“為何不能?”方如逸神色淡然,起身一福。“姐姐可是嫌我出的價不夠高?”

她側頭對餘照伸出手,一只小木匣落在她手上:“姐姐,我聽聞那私鐵坊你只賣五千金,實在太吃虧了些。”

她把木匣放在桌幾上,緩緩打開:“我這裏有寶鈔,也有金錠,折算成銀子共六千金,你把那私鐵坊給了我罷。”

顧苑吃驚不小,這兩日她四處奔走,楞是一間鋪子都沒賣出去,別家聽說她手裏還有間私鐵坊,更是低頭端茶,明裏暗裏請她離開。

可方如逸為何上趕著要買這些鋪子?

顧苑關上木匣,語調裏帶了絲愁:“妹妹,你可知這些鋪子原本是在何人名下?”

“曾得功。”方如逸平靜道。

顧苑眉梢微動,忙道:“你既知道是那個背信棄義之人的,如何能接手?這兩日,我找的門戶都是京中世家貴眷,背後頗有些靠山,能鎮住曾得功。你的農具生意雖說興隆,可到底是剛起來,可萬萬別一步行錯,悔之晚矣啊!”

方如逸飲了口茶,神色越發淡然:“我知道姐姐是一心為著我好,今日既然上門,我也不怕告訴姐姐我心裏的打算。其實我一直想做些鐵冶生意。

農具一道離不開鐵器,若總是上其他私鐵坊去買,少不得要多花錢。只是京中的私鐵坊被貴眷們握著,我從前沒那機會。如今曾得功手中竟有一間,想來也是我運氣好。”

顧苑遲疑:“此話可真?你別是為了解我家燃眉之急,故意這麽說罷?”

方如逸搖頭,指尖點了點木匣子:“姐姐,你瞧我一下能拿出這麽多金銀,便知我早有打算做些其他生意。否則我大可用這些錢,再開幾間木工坊,何必一直留著呢?”

顧苑暗忖這話倒也不假。

做生意之人向來不在手中留閑錢,但凡賬面上有盈餘,多半會立即找個營生,把銀錢流出去,講究個“錢生錢”。

那木匣中的寶鈔金錠,必不是一日之功,方如逸今日特特帶著銀錢登門,想來心底早已有了主意。

顧苑輕嘆一聲,眼中浮現不少愧疚:“妹妹如此待我,倒叫我這個做姐姐的羞愧難當。其實我王家賬面上本有一筆閑錢,本想留著年節時用的。

可我聽夫君說,玄海濱的幾處海衛所送信來,信使閑談時提了一嘴,說什麽今歲的野海參出得頗好。我動了心,就把那筆錢拿去買參。誰知敏兒家竟出了這樣的事……”

她的十指不住地揉搓著帕子,臉上對曾得功的怒氣又騰了起來。

方如逸擱下茶盞,握住她的手道:“這就是姐姐家中有人做官的好處了。玄海濱的野參出得好不好,像我這般的平頭百姓,是一概不知的。

今日我來買這幾間鋪子,其實也存了點私心。若是姐姐將來得了官中什麽消息,能生錢得利的,可否讓我也知曉一二?”

“那是自然了!”顧苑忙道。“便是沒有今日之事,你若想做些別的生意,我也會盡心幫你!”

“姐姐對我的好,我都記著。”方如逸說著有些熱淚盈盈。“那時我的水車才做起來,若不是姐姐費心為我張羅,到處牽線搭橋,只怕我今日也沒法子拿出這麽多銀錢來。

姐姐從前和我說過,做生意,要互助才能互利。今日我也想讓姐姐知道,若有了難處,我方如逸也不怕和姐姐一起扛!”

顧苑眼中滾下淚來,不住地用帕子拭著,哽咽道:“妹妹真心待我,倒叫我愧疚。若是敏兒聽了這些話,不定得哭成什麽樣……”

方如逸也捏起帕子,擦了擦眼角,語調恨恨:“書敏姐姐那樣好的一個人,滿心滿眼都是她家夫君,要不是昨日無意撞見那毒婦,只怕將來曾得功官運亨通,在府中作威作福,早晚要同書敏姐姐撕破臉,把那毒婦擡進門!”

“誰說不是呢,早些和離了也好,如今我王家勢盛,還能給敏兒做主。那毒婦連曾府的門都摸不著,居然就敢生出殺人的心來,真真叫人膽寒。”顧苑心有餘悸。

方如逸緩緩道:“我思來想去,京中那些門戶,多半是不願攪進曾王兩家的事情中來,這才不敢接手那些鋪子。說來也奇怪,曾得功一個貧苦人家出身的進士,手裏怎會握著鐵冶生意?姐姐可暗中查過?”

顧苑搖頭:“那日,我們從毒婦的私宅裏帶走了服侍的下人,可碰過生意的那幾個,嘴跟被封上了似的,半句話也不肯吐。

夫君說,左右毒婦已然進了大牢,她那些下人都是簽了死契的,暫且扣著也無妨。看來只能等毒婦張口,才知緣由了。”

方如逸頷首,端起茶盞默默飲著。

今日她登門,不只是為了把曾得功手裏的鋪子收過來,還想探探王家究竟有沒有查出陳容容與何家的關系。

顧苑不知私鐵坊的來歷,可她卻是心知肚明。

何家做著鹽鐵生意,在京中置辦私鐵坊也是常理。元軾想拉攏朝臣,少不得要拿何家的產業做人情。

那些服侍陳容容的下人,多半與何家有往來,知道其中的利害,關系著元軾意圖謀反的秘密,閉緊了嘴,倒還能求得一條活路。

可眼下王家並不曾查到什麽,想揪出何家的錯處,只能從那幾間鋪子入手。

手中的熱茶已涼,方如逸擱下茶盞,讓餘照往木匣子裏添了三千兩的金錠和寶鈔,把曾得功想要折算現銀的鋪子,一並拿下。

顧苑取出房契,她接在手中一看,上面只有賣家姓名,並沒有寫著買家為何,略略有些安心。

“姐姐,雖說今日我買走了這些鋪子,可我畢竟才剛開始做生意,對鐵冶、首飾和藥材不大熟悉,須得下些功夫,苦學經營一番才好。還望姐姐莫要告訴他人,這些鋪子如今已然到了我的手裏。”

顧苑點頭不疊:“妹妹放心,低調經營,我都明白。”

她忽然想起什麽,小心翼翼道:“若說悶聲發財,這京中除了沈家,再無旁個。其實,那沈家是我表叔的母舅家……妹妹,我那表叔可曾為難你?”

方如逸楞了片刻,總算記起顧苑口中的“表叔”,就是國舅江與辰。

她心裏沒來由地刮了陣愁風,低下頭,指尖撫著房契:“倒也沒有……那日在劉家花肆,還是江國舅出刀救我。說起來,我這幾日忙著養傷,又擔心書敏姐姐和王家的事,都沒來得及謝他。等過兩日我身上好些了,再登門……”

“妹妹可千萬別去江家!”顧苑連忙打斷了她的話。“那些感激不盡的話,我替你去轉達就好。什麽謝禮啊你也不必操心的,通通交給我!”

方如逸遲疑道:“這……會不會不太好啊?”

“無妨無妨!我那表叔生性不羈,謝不謝的他從來不放在心上。只是妹妹你一個大好閨秀,千萬不可被他纏住。”

方如逸心頭一緊,猶猶豫豫道:“被他纏住……會怎樣?”

顧苑唉聲嘆氣:“從前倒也沒見他纏上哪家的姑娘,不過他這個人,心思怪得很,又不在科考上努力,只愛游山玩水,活著也沒個奔頭。這都快二十六了,京中閨秀們卻沒一個敢同他議親。妹妹,你可萬萬不能掉進他那個浪蕩子的火坑裏!”

方如逸聽得面色發燙,仿佛早已被那把火燒上了身,低著頭胡亂應了兩句,不多時便帶著餘照離開王家。

回到家中,她把得來的房契仔細收好,預備著等身子將養好了,再避開人,暗中摸過去瞧瞧。

餘照卻有些欲言又止。

“照兒,想說什麽就說,別存在心裏。”方如逸道。

“姑娘這步棋走得好驚險,又是受傷,又是出錢的。木工坊才盈利半年多,今日為了買那些鋪子,這賬面上的錢都要支幹凈了,奴婢瞧著心疼!”

方如逸拿起剪子,仔仔細細地修著那盆天目松:“好在是有驚無險,曾得功的私產雖說並沒有盡數拿出,但那私鐵坊倒是被我們捏在了手裏。

我總覺得,何家發家太快,到京都不過兩三年光景,居然能開出幾十間鋪子,又是鐵冶絲織,又是首飾藥材,何齡到底哪來這麽多本錢?得仔仔細細查一查才好。”

餘照端來一碗水,給那天目松的根須處灑上些許:“也不知什麽時候能扳倒何家……對了姑娘,顧娘子明明是江國舅的表侄女,為何言語間這般不向著他?還把江國舅說得那般不好……

奴婢覺得,江國舅有情有義。雖說從前他瞞了姑娘自己的身份,可算到底,他並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姑娘的事,反倒處處救我們,幫我們。

姑娘,你可千萬別把顧娘子的話當真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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